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讲解望京美食家黄珂的流水席

    编者按 在北京,很多文化圈的人都知道望京607这个地方。主人黄珂,打开家门,来者自便,七年来大宴宾客,接待食客不下万人。来客有政府官员、音乐人、出版人、作家,崔健、贾平凹都曾是这里的座上宾。他们称自己为“黄客”:黄家的客人。组织“黄友会”,自办圈子内小刊物,开美食文化餐馆,渐渐形成一个独有特色的文化沙龙。

  ■望京607

  晚上六点钟,北京望京小区某楼607,黄珂家,黄客们开始陆陆续续到了。走到楼下的保安室,“607”就是通行证,开电梯的小姑娘也会告诉你,“607,出电梯往右拐。”一进门,旁边的鞋架上有不下20双拖鞋,都是为来的客人准备的。
  已经有七八个客人到了,一脸佛相、温厚慈祥的主人黄珂向记者逐个介绍,“这是在美国百老汇做过歌剧演员的影子”,“这个,是教授张枣,在德国教书多年”,人太多了,一下子记不住。
  保姆小彭正在厨房忙活,这是她一天里最忙的时候。黄珂特地从四川找来这么一个老乡做饭招待客人。现在她的又多了一个助手,帮她洗菜切菜,打打下手。牛肉已经煮好了,正切着呢,切好拌上黄氏调料,就是著名的“黄氏牛肉”了。
  门铃一阵响,一帮人又涌了进来。平面设计师旺忘望提着两瓶葡萄酒进来了。他早期曾为崔健的演出设计过海报,余华最早的小说版本封面也是他设计的。一同来的还有一位行为艺术家,一个经营紫檀家具的商人。行为艺术家带来了家乡制的干鱼。在人群里,记者还看到了浪兄,那位曾经成功通过网络让天仙妹妹走红的“网络推手”。他看样子也是第一次来,介绍完自己之后,就打趣一位作者,要帮她在网上炒作。
  凉拌牛肉做好了,四川火锅也做好了。今天是星期天,人似乎不多,客厅那张长桌子坐了二十个人,剩下的一桌转战另一间屋子。主人不搞任何开场白,大家随便吃就是了。“黄氏牛肉”并非浪得虚名,又麻又辣,川味十足。桌上啤酒、白酒、葡萄酒,客人自便。大多数人都彼此认识,大家一边吃一边闲聊。
  席上有一位女孩曾在巴黎读书,浪兄在巴黎待过,还有一位不熟识的女士,三个人就有了共同话题,说起了巴黎人。浪兄在这里没了“网络推手”的身份,说话幽默风趣,大声抱怨巴黎人讨厌。“巴黎又脏又旧,巴黎人就是不和你说英语,故意说法语。可是我学法语有什么用?也就是点菜看菜单的时候用用。”笑得两位女士花枝乱颤。
  长桌上摆着三个火锅,保姆不时过来给锅里添水,加作料。火辣辣的四川菜吃得大家额头冒汗,客人们渐入佳境。黄珂坐在主人座位上,淡淡微笑着听大家神侃,间或插几句话。他在美国公司任职的女儿和他挨着,父女二人颇为亲昵。他吃得并不多,就这么抱着膀子,袖手旁观着埋头苦吃的大家,脸上浮现出喜悦而安详的神情。“这种喜悦只有在看着生猪即将出栏的饲养员脸上才能见到。”一位去他家吃过饭的人在自己的博客里这样描述。
  吃到一半,诗人万夏来了,自称已经吃过了,饭后顺便过来看看,席间不停摆弄自己从国外新买回来的相机。十点钟,一位看起来年近60的人推门进来,看来也是个常客,也是“顺便过来看看”,有人向记者介绍,他是个音乐人,是朱哲琴新专辑制作人之一。
  我还有采访任务,过去悄悄问黄珂客人什么时候会散,想单独做个采访。“这可说不定,”他说,“一会还会来人。”第一次去黄珂家的采访就这么泡了汤。

  ■一种生活方式

  2005年,作家邱华栋经朋友介绍,第一次去黄珂家做客,就被那场面给“镇住了”。“那天人特别多,整个屋子里人分成了好几拨,各自在干着不同的事情。这边是一位书法家在挥毫泼墨,一旁的人在看;还有一群人在玩牌,砸金花;一群人在另一间屋子里聊天。”
  “那天我见到了刚从美国回来的歌剧演员影子,她用英语给我们现场表演她的歌剧。”邱华栋说,他当时有一件事情记得特别清楚,玩牌的那边人声喧闹,门老是开开关关的,一位刚从国外回来的诗人听歌剧受到打搅,说:“把那个‘卫生间’的门关上。”“他觉得玩牌很不‘雅’,把他们那个房间称作卫生间。”邱华栋说。
  “我20年前就听说过黄珂,知道他也写点诗,但一直没见面。”四川诗人张枣现在是黄珂家的常客。2005年,他辞去德国图宾根大学东方学院的教授工作,回到北京,诗人赵野带着他第一次来黄珂家做客。
  “当时太奇妙了,在黄珂家,我见到了很多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没见的好朋友。”张枣说,因为黄珂是四川人,家里来的客人以四川人居多,第一次去黄珂家,他就几乎把多年未见的那些朋友都见到了。
  “其实你强调吃饭并不准确,吃饭是次要的,重要的是大家在这里能聊聊天,这是一个沙龙式的聚会。”张枣说,他和黄珂之前虽未谋面,但一见如故。
  “这是一种生活方式,非常自然的,北京就是这样,它是一个非常开放的地方,大家都无拘无束。”张枣说,在北京,这样的沙龙应该还有很多,“只不过我们不知道罢了。”
  作家邱华栋根据自己在黄珂家的经历,进行了文学加工,创作了短篇小说《流水席》。在小说里,他把主人公的经历描绘得非常传奇。包括媒体上讲到的黄珂那次死里逃生的经历,并且对他宴请宾客的行为进行了总结分析。
  “我得救了。那次车祸,死了11个,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。他们的尸体后来找到了一些残块,没有一具整尸。我似乎得到了某种启示,关于生命、死亡、运气、金钱,等等,我想了很多。后面的事情就变简单了,我回到了北京,奇迹发生了,我所做的一切,开始变得十分顺利。我的朋友主动地给我借了本钱,我们开了贸易公司,生意很好,这些年,我赚了大把的钱,但是,我总是觉得,一切都是我白白赚来的,假如我是一个死人,像那辆车上的另外11个人,金钱再多,对我又有什么用?不如千金散去吧。我喜欢热闹,于是,你看,就是这样,我就三天两头请朋友来吃饭,来玩了,这就是我的流水席的由来。”
  这篇小说后来被一位中央电视台的制片人看到,由此找到了黄珂,为他和他的食客们制作了一档节目。2006年在科教频道《人物》栏目播出。

  ■以食会友

  “那是文学创作,里面的事情当不得真。”黄珂对记者说,他的确出过一次车祸,但具体事情不是那个样子的。
  黄珂是四川人,上世纪50年代生人,早年下海经商,创办过文化公司,做过彩色棉花生产商。现在是北京一家投资公司的老板。他把公司的事情交给别人去打理,自己一般打个电话交代一下就可以了。
  “我的人生态度就是宽厚自然,接受一切。我敞开家门,朋友都喜欢来这里玩,就这样越聚越多。”黄珂告诉记者,1999年,他整天在家里,朋友们开始找他来玩,他时间多,朋友们来得也勤,慢慢就形成了这么一个状态。“这都是自然而然形成的,没有刻意。”黄珂单身,和女儿住在一起,就像有人说的那样,来这里 “不用看女主人的脸色”。
  “媒体上说我现在每月的招待费用有两万,没那么多。但像我这样的确需要条件,第一你要有闲,第二你要有点钱。”有一年,前前后后半个月,黄珂招待的客人有两三千,七八年下来,他一共招待了大约两万名客人。
  和朋友们在一起吃饭,黄珂体验到了乐趣,“这也是一种成长过程,不断从结识的朋友那里获得经验。”他告诉记者,有时候他要出去办事,一去就是半个月,那些相熟的朋友照样来他家里,吃饭聊天,跟主人一样。
  2005年,在几个作家提议下,黄客们自办了圈子内流传的刊物《黄客》。黄客们轮流担任主编,虹影、刘齐都为杂志写过稿。年底,他们自编自演的话剧《茶馆》,在798艺术区一个酒吧里进行演出,摇滚歌手万晓利、苏阳都前来演出助兴。
  2006年6月14日,黄珂生日,大家选中了一位朋友的在门头沟的玫瑰别墅为他祝贺生日。那是一位律师朋友盖的别墅,包括小半座山,面积有几千平方米,有一个大厅,能容纳几百人,还有表演舞台。“能打台球,能看电影。”一位参加了生日庆祝会的朋友说,那天一共来了200号人,音乐人梁和平在现场为黄珂弹奏一首钢琴曲庆祝生日。来自新疆的民谣诗人洪启助兴表演,黄珂聊发少年狂,上台高歌一曲。
  “当时干什么的都有,一顿饭吃了好几个小时,有人唱歌,有人弹琴,正赶上世界杯,有人就看世界杯。”这位朋友说,直到凌晨两点钟他离开时,仍然没有散场。

  ■转战“天下盐”

  黄客队伍不断扩大,为了减轻黄珂的“负担”,2006年,诗人二毛和黄珂合伙,在798艺术区开了一个名为“天下盐”的四川菜餐馆。“天下盐”主要经营黄珂风格的四川菜,还有二毛独创的四川风味菜。
  “盐为百味之首,当时诗人张枣说,既然是四川人开的餐馆,有古语‘川人乃天下盐也’,索性就叫天下盐,这个名字就这么定了。”诗人二毛也是一个美食家,他本来是一位教师,在成都开过餐馆,2005年和黄珂结识。
  “天下盐”秉承了黄珂的风格,厨师都经过黄珂的教授指点。“天下盐”的菜品把饮食和文化结合得非常好。二毛独创的“中国书法宴”,把炖好的排骨挂在笔架上,“从笔架上取下排骨有挥毫之感”。记者看到了他们的菜谱,发现各种菜的介绍都别具匠心。其中有这么两道菜:黄氏牛肉
  将牛腩用盐、初恋、料酒码味,然后随姜、激情、香料下油锅炒至金黄加汤。先用十八岁的猛火后转五十岁的欲火慢煨三小时,香辣转中有爱的柔软,情的黏糯、恋的缠绵。

  ■二毛鸡杂

  选用鸡飞狗跳的鸡的鸡杂,先生爆,然后与泡椒泡姜一起入煨锅文火煨,边煨边吃边回忆那一地鸡毛……此菜为好吃狗诗人二毛首创于1998年深秋。
  “天下盐”开业之后,经过黄客们口口相传,生意很是火爆。中央台主持人王小丫是四川人,特地千里迢迢从西边赶过来,为的就是在“天下盐”一饱口腹之欲。原新东方学校的教师罗永浩、作家牟森、专栏作家王小山也是这里的常客。很多黄客把聚会场所分流到了“天下盐”一部分。
  798艺术区“天下盐”渐渐知名,人气上涨,黄客们难得清静,二毛就在亚运村小营开了一个分部。“那里有包间,比较清静。”二毛告诉记者,李幼斌、崔健等人常常过来吃饭。“现在很多黄客们都在这里聚会了。”
  但是黄珂家仍然是黄客们最重要的聚会场所。“也没想过以后会怎么样,就这样顺其自然吧。”黄珂说,他对什么事情都不刻意追求。
  “在北京,私人的空间越来越大,我觉得这样的小圈子、沙龙以后会越来越多。收藏家马未都的博物馆也是这样,免费对所有人开放,谁都可以过去参观、聊天。”邱华栋说,黄珂家现在某种程度上成了他的会客室,“比如今天来一帮行为艺术家,明天从国外回来几个诗人,我们想见个面,不用去别的地方,来这里就好了,谁都见上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