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望京医院住院民工:4·23车祸让我们成家庭累赘

伤者谢文停的妻子一说起捡废品卖钱度日就泪流不止 摄/记者 杨威

  轿车逆行 撞向徒步上班的工人 致2死17伤 司机受审 无力赔偿400余万元 受伤者称——

  “4·23”车祸已经过去7个月了。但如今还有12名受伤农民工躺在医院里等待“说法”。

  7个月了,有的伤者已成为植物人,靠营养液来维系生命;有的仍然需要家人寸步不离地照顾。尽管他们把辛苦挣来的“家底”都拿出来治病,但仍然欠下了望京医院近百万元的巨额医药费。

  他们来自河北、河南的农村,都是自己家里的主要劳动力。然而,这场悲剧改变了他们的命运。上周末,记者走进医院采访了他们,伤者说:“车祸打乱了我们的生活,现在我们都成了家庭累赘!”

  近日,因疲劳驾驶肇事的司机在法院受审时当庭认罪,但对于全体受害者提出的400余万元赔偿,他表示无力偿还。

  中年不幸

  顶梁柱成了植物人

  欠20多万医药费

  在望京医院 6张床位的病房里,受伤的民工和他们的家属有的坐着,有的站着,有的皱着眉,有的流着泪。受伤者刘清瑞躺在床上,如今已变成植物人,38岁的他圆睁着双眼,紧紧地攥着拳头,一瓶维系他生命的营养液,正源源不断地注入他没有知觉的身体内。

  刘清瑞来自河北省魏县德政镇前小寨村,是个电工。后来,看编织袋的生意不错,他就投身其中,一个月也能赚个2000多元钱,村里的老人都夸他聪明能干。

  4年前,刘清瑞喜得一对龙凤胎,这让全家都兴奋不已。虽然父亲一直偏瘫在床,但2000多元的月收入在农村养活一家6口人,足够了。听人说北京的钱好挣,今年3月,刘清瑞来京打工,留下妻子在老家种地照顾孩子和老人,但他没想到刚一个多月就出了事。

  刘清瑞的额头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,他的妻子告诉记者,出事当晚,丈夫做了开颅手术,把脑部的淤血取了出来,但由于伤重,最终还是成了植物人,要靠输营养液来维持生命。“这种营养液每瓶要65元钱,每天就要输3瓶,我们已经欠下了医院20多万元的医药费!”

  老来厄运

  六旬古建瓦工出事

  八旬老母以泪洗面

  在受伤的17名民工中,最大的65岁,最小的只有15岁。如今住在医院里最大年纪的就数周绍光了,他今年63岁。

  周绍光穿着病服坐在椅子上,目光呆滞地看着记者。他的弟弟周绍成说,哥哥从前性格开朗,为人特别随和,爱逗爱笑的。周绍光是做古建筑的瓦工,在老家也算是一个手艺人,这次是工头把他从老家特意请过来的,没想到刚来一个月就出事了。

  周绍成说,哥哥如今因为脑积液消除不了,压迫了神经,人已经糊涂了。从前见人就开玩笑的他现在常常对人充满了敌意,有时还出手打人。

  听见大家在说话,周绍光对记者笑了起来,面容慈善,而他的弟弟眼圈则红了,并说“我们的老母亲已经86岁了,知道这事后不知道哭了多少回。如今生活已经不能自理了。家里的1万多元的积蓄全部拿了出来,给他看病了”。

  家属悲痛

  丈夫被撞身亡 妻子患病天天唤夫名

  64岁的姚孟信在事发时当场死亡。然而,7个月过去了,他的尸体还躺在殡仪馆里,没有火化。

  “当时他们让我们拿4000块钱的火化费,我拿不出来,现在每天50元钱的停尸费,我还是没有钱,现在老板也见不着面了。” 姚孟信的儿子脸上稚气未消,为了处理父亲的事情,13岁就失去了母亲的他来到北京,边打工,边等候事情的进展。

  “我奶奶86岁了,我爸出事后一直没有告诉她,后来不知道她怎么知道了,很是伤心。我今天接到姐夫的电话,说奶奶昨天去世了,我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。”姚孟信的儿子哭着说。

  宋世言是在这场事故中死亡的另一个不幸的人,今年52岁,家里有四个孩子。他的堂弟告诉记者,宋世言的母亲已经83岁了,得了偏瘫,吃喝都需要人照顾。而宋世言的妻子出事后受了打击, 得了间歇性精神病,每天不停地喊着丈夫的名字。

  艰难度日

  兜里没钱 没能力想吃什么就吃什么

  “我们都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,但4月23日的车祸改变了我们的命运,我们成了家庭累赘!”来自河北易县的祖保停说话间哭红了眼睛。

  49岁的祖保停说,出事后,他19岁的孩子上不起学了。“以前公司还给点生活费,从6月开始,生活费就断断续续的,我们都是从家里拿的钱,因为我们要吃饭。我现在兜里连六七块钱都凑不上来。”

  祖保停说,目前吃饭是最主要的问题。 “医院里便宜的一个菜也要两块钱,我们只能吃馒头、饼,还得去外面买,因为便宜。 有时候一天一包方便面,就着咸菜吃,有的时候出去花两块钱买一棵白菜,放在水里,放医院的微波炉里转转,加点盐和香油就凑合着吃了。”

  说到这里,祖保停顿了一下,擦了擦泪水,“食堂里面有10块钱的菜,也有8块钱的菜,我们得看看我们兜里的钱说话。我们好久没吃肉了,我们没有能力想吃什么就吃什么。”

  伤者住院 家属每天捡报纸和瓶子卖

  为了照顾伤者,几位伤者的家人都陪在医院里。有的伤者的妻子每天在医院附近捡报纸和瓶子出去卖。

  “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柱,我们怎么办啊?”伤者程花文的妻子在一旁大哭不止,她说,丈夫即使回家也没有劳动能力了,而家里70多岁的老人和两个16岁的孩子还需要人照顾。

  为了让丈夫的腿部骨折早点好起来,她自己省吃俭用,“他需要营养才能好,但我们没钱,我就出去买半份肉菜,放点白菜和挂面让他吃,我就喝点水,吃点白菜帮子。让他吃好早点好起来啊,我们回去才能好好生活!”

  事件现状

  12名伤者还住医院 欠费达到72万余元

  今年4月23日早晨7时许,数辆救护车接连驶入望京医院。14名民工浑身是血被抬进急诊大厅。医院立即启动应急预案,迅速组织外科、内科、骨科等科室人员投入抢救。

  望京医院医务处刘处长告诉记者,随伤员来的人中并没有工地负责人,望京医院决定开启急救绿色通道,一切手续从简,先救人要紧。救治伤员的手术一直做到了后半夜。

  刘处长说,从救助到现在7个月了,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都尽心尽力地照顾这些病人。如今民工们早已具备出院的条件,但因为等待有关部门对此事的处理结果,他们一直住在医院里。

  “他们是挺可怜的。夏天他们的家属就铺张报纸躺在床下睡觉。”刘处长说。

  目前,14位民工已经有2位出院了。累计到11月22日,他们已经花费了102万余元的医药费。由于前期工地上替他们交了29.8万元的费用,他们还欠医院72万余元。

  记者手记

  期待早日回家

  十几位民工期盼的眼神,他们的妻子脸上肆意流淌的泪水,都让记者在写稿子的过程中,几次难过地停下了笔。他们都是家庭的顶梁柱,但在受到伤害后,茫然不知如何走好今后的路。

  上周末,记者走进病房,采访了这些农民工。他们的泪水和无助让记者也为之动容。当他们吃到我们和他们的代理人张金澎律师买来的中午饭时,一位农民工告诉记者:“这顿饭感觉像过年了一样。”

  我们明白,媒体的力量有限,而解决这些无辜被撞民工的根本问题,需要的是我们国家完善的社会救助体系和有关部门间的倾力合作。所以我们期待,他们可以早日走出医院,踏上他们期望的回家之路。

  今天中午播出的《警法时空》以及今晚10时13分播出的《红绿灯》栏目,也将对此事进行报道。

  我们也将继续关注此事的进展。

  案情回放

  今年4月23日清晨6时许,朝阳区某加油站口附近,一辆黑色奇瑞小轿车突然逆行,并冲入正步行前往工地上工的工人队伍中,致使2名工人当场死亡,另有17人受伤,其中一人已成植物人。

  后经鉴定,疲劳驾驶的奇瑞车司机胡尚亮承担全部责任。